引言：上文中我们已经为大家介绍电子取证分析、关联关系调查、人员合规访谈及书证材料梳理四大在反舞弊调查中的核心方法。本文将结合案例，深入探讨如何将四种调查手段方法协同运用，从而构建完整的证据链条与调查闭环，为培育科学的调查大局观提供切实可行的路径。

（本文由冯禾坤律师在第七届企业内控与反舞弊行业论坛中“舞弊调查的大局观——关联关系调查、电子取证分析、书证材料梳理、人员合规访谈的实战分享”主题分享转化而成）

案例引入

在企业经营过程中，收到针对员工舞弊的匿名举报并不罕见。一封内容仅为“甲员工通过A公司牟取私利”的邮件，即可引发内部调查程序的启动。面对此类情况，企业通常会考虑以下几种调查路径：

A：直接调取甲的银行流水，核查其与A公司之间的资金往来；

B：同时约谈甲与A公司，要求双方说明情况；

C：尝试联系举报人，争取获取更详细信息；

D：对甲与A公司之间的业务及财务资料启动内部审计；

E：调查双方背景信息，结合业务审计开展访谈。

第一种方式显然不可取。私自调取银行流水已触及法律红线，可能为企业带来严重法律风险。第二种方式在缺乏充分证据的情况下贸然约谈，极易打草惊蛇，访谈的核心功能在于推动调查进程，而非单纯获取信息，过早启动可能适得其反。C、D、E三种方式虽属常规选项，但实践中易陷入难以取得实质性突破的困境。此时，让我们通过五个关键问题，理清调查方向。

五个疑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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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1:甲是谁、A公司是谁

常规回答：“甲为我司员工，A为我司供应商”，则信息明显不足。我们所应关注的是二者之间是否存在非常规的关联关系。

但是如果答案为，“甲为我司员工，其配偶的弟弟系A公司监事兼股东，A公司法定代表人为甲的大学同学”，则足以引起重视。司法机关在判断舞弊嫌疑时，亦会重点关注此类异常关联。

因此，我们通常建议企业优先启动关联关系调查，以较低成本评估案件是否具备深入调查的价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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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2:甲为什么能从A公司拿到好处？

常规回答：“甲负责管理A公司，因此存在利益输送可能”，则尚未切中要点。

首先，如属“权力寻租”，关键在于识别其职权在哪些环节发挥作用——包括供应商引入、商务谈判、招投标、合同签署、款项支付或交付验收等。书证梳理与电子取证分析可客观还原其职务行为轨迹。以本案为例，通过岗位职责梳理、工作内容比对及电子邮件分析，发现该员工虽在流程上需经审批，却在供应商准入、项目承接、成果验收及付款等环节具有实际控制力。

另一种可能是，A公司实质上由甲控制。此时，关联关系调查与电子取证相结合，既能查明其与A公司存在亲属关联，又可从其工作电脑中提取大量与A公司经营相关的非业务资料，形成甲实际参与A公司运营的证据。当其既掌控A公司，又在公司内部拥有对A的管理权限，便形成“既当选手又做裁判”的局面，牟利动机明确。

基于上述分析，后续调查便具备明确方向。可合理推测其牟利方式，例如按业务比例收取回扣、虚增中间环节赚取差价或抬高采购价格等——这也自然引出第三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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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3:甲怎么从A公司拿的好处？

常规错误回答：“我们先去查下流水，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。”

大多数调查极易陷入“查流水”的误区。然而，即便存在资金往来且表面合规，司法实践中辩方仍可能以“借款”、“代收”等理由进行辩解。基于预设的舞弊模式，可通过电子取证分析重点突破，例如检索关联公司的业务资料、其与关联方联系人的邮件及其他关键文档。

本案中，除发现A公司大量生产经营资料外，还找到A与其他公司的交易合同。经与公司采购记录比对，发现该员工以市场价格从原供应商采购后，每单位加价1美元转售给公司，货物仍由原供应商直发。该行为构成典型的“虚设中间环节、抬高采购价格”，涉嫌侵占公司资产。

此外，在调查A公司过程中，发现其与多家我司供应商签订《咨询服务协议》，协议金额与我司项目金额呈固定比例（5%），且约定付款时间均在我司付款后7日内。据此可合理推断，甲以A公司为平台，通过与供应商签订咨询服务协议方式收取回扣。此类操作多见于内控严格的大型企业，以“合规形式”掩盖非法资金流出。

通过电子取证分析与书证梳理的结合，成功锁定甲通过A公司实施两类舞弊行为：虚设采购环节牟取差价、借咨询服务协议收取回扣。在此基础上拓展关联关系调查，进一步发现其通过亲属控制的B、C两家公司亦存在同类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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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4:除了甲，还有哪些人参加？

尽管本案中未发现其他内部人员参与，但在实践中，“里应外合”的情形时有发生。例如曾有销售总监甲与分布多地的前员工勾结，通过其控制的公司以低价获取公司业务。因此，在关联关系调查中，需重点关注涉案公司中是否存在前员工关联，必要时可调取工商档案深入排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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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5:这个案子报案成功的概率是多少

这个往往也是我们被客户问到最多的问题，案子能不能成，结合涉案金额、行为模式、现有证据材料综合评估，再结合对公司书证材料梳理的证据情况分析，基本能够给出领导一个大致的概率。例如，像前述案件事实已清楚，涉案相关方也基本锁定，行为模式也摸清，在整理好材料后，同司法机关进行有效沟通，案子成功率还是比较大的。

总结

由此可见，本案通过前期关联关系调查，结合举报线索与内部审计，快速锁定甲员工与A公司之间的异常关联，以较低成本初步确认舞弊嫌疑，为是否投入进一步资源开展深入调查提供了决策依据。

在“四大金刚”的系统配合下，通过电子取证分析发现甲通过实际经营A公司，虚设中间交易环节，以“低买高卖”方式截取公司采购资金；同时查明A公司还与其他供应商签署咨询服务协议，按固定比例收取回扣。基于上述行为模式，进一步对甲及其负责的供应商展开关联关系排查，又发现B、C两家由其亲属实际控制的公司存在同类舞弊问题。

最终，借助书证材料梳理，将舞弊行为与公司业务、财务数据及其职务权限进行系统关联，形成完整证据链，推动进入刑事诉讼程序，并追究涉案员工的刑事责任。此外，通过针对性开展人员合规访谈，在落实责任的同时，为企业挽回了重大经济损失。

本案是“四大金刚”调查方法协同运用的典型案例，既体现了各专业调查方法的有效配合，也展现了系统性思维在反舞弊调查中的关键作用。

·关于合规访谈

本文中，我们融合了多种调查方法，但人员合规访谈始终未作为主要手段提及。因为，人员合规访谈不是舞弊调查方式的必选项，而是一个加分项。主要目的不在于获取证据材料，因为没有夯实的证据，涉及刑事犯罪的问题，被访谈对象一般不会主动交代，所以谈前需有筹码和掌握更多案件事实，提高访谈成功率。它可以穿插在任何环节，但是都需要有经验的人开展和谨慎的进行。在前述文章中，我们已经梳理过关于合规访谈的相关注意事项，欢迎大家点击查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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